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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無中生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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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宮一派寂靜。龍女、羅閥等人叩地, 送走了信使,臉色卻慘白,特別是羅閥。只因這信使在離開前, 竟又指名道姓責罵了羅閥一番, 只因他最近身上之事發生太多,先是西嶺戰敗,又是殺護教之子。

信使走後, 眾人鴉默雀靜。只因他們大多明白了繁陽神教的意思。

不可再出紕漏,若再出紕漏——

問龍女和羅閥的罪。

龍女再度站起來時, 面如金紙, 和羅閥站在一起,兩人臉色正如鏡子般難看。

“羅大人……”龍女咬唇。

“我們不可再出紕漏了,殿下。”

之後, 龍女和羅閥的手下開始圍繞這神鞘之墓的詭界布下了數多陣法。雁形陣、鉤形陣、叩察陣……圍攻、防守、監察, 可謂樣樣皆備, 把詭界圍得水洩不通。看見之人, 都可知二位高品是下了極大人力物力,也想,估計無人能套出此等重圍。

而圍滿後,龍女站在一處陣法前,目光幽幽。

她眼珠轉動, 閃過一道幽光後, 又對羅閥道:“羅伯伯, 此陣, 為‘十面滅’, 是此處最重要的陣法。您大概聽說過吧。內藏黃金臺詭譎之最的機關, 使人陷入十面埋伏之絕境。便由您來使吧。介時, 我也會對母後上呈羅伯伯之功。”

羅閥大喜。他自然是早看出此陣不凡,想要上手只不過未找到借口。此時,龍女開口,他也就不推辭:“殿下,那老臣便不推辭了。”

龍女掩唇一笑。

然而,恰在此時,一羅閥親信倏然道:“報!大人,方才我們收到一封信!指名道姓給您,卻不知來自何人!”

羅閥皺眉,只見對方手上是一張血紅的信箋,其上卻蓮香幽幽,來人卻未留名字。

其上墨跡幹涸,想必寫了已久。他本不耐煩,不想多看,但未想到多看幾眼,卻臉色大變。

因為其上什麽都沒說,只是標註了“十面滅”的陣法機要。但羅閥正是高手,怎麽會看不懂??

——這竟是要用高手的靈力來餵的陣!

羅閥額頭流下簌簌冷汗,瞪向了龍女。

她面色柔柔,似乎還未料到他看到了什麽。

而羅閥冷冷一哼,倏然笑道:“殿下,好算計啊。”

“什麽?”龍女臉色一僵。

“拿老臣沖鋒陷陣,你在背後得功。這不太厚道。”

一瞬,龍女的臉色傳來幾不可察地破裂。她楚楚可憐的眼,端莊的面,出現了一絲裂縫。

她隨即苦笑道:“伯伯,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?這陣法是改良陣法,不會害人的。”

不會害人?羅閥心道這太女還真會說話,這的確不會害人,但是會讓他用功法養陣後,只剩接近五成功力,介時,若宛陵霄出來,他豈不是只餘一身風險、幹瞪眼的份兒,無法立功。

“誤會,我可沒有誤會!”羅閥當即把自己所明了之事一一告知。

而龍女似乎是軟弱的龍女。施展計謀時,她毫不留情,聽到羅閥的話,面色卻越來越難看。

羅閥也在想,到底是誰在告訴他?

再探,那信紙傳來一股“禍萬物”之力。

當今黃金臺,會禍萬物的另一人,便是主上……羅閥眼眸一動。既然這太女拿捏他,他為何不試著拿捏她?

“太女殿下,既然你說沒問題,不如你下去試試。若是不行,老夫也實在難以在此地立足,不如回去養老了。”

“羅伯伯!”龍女道。

羅閥此話,可謂不敬,龍女的臉色愈發難看。

但誰人不知,龍女執政這百年來,對父親的四位大親信的敬重得不得了,大氣都不敢出?

這大概也是正是因為她聽話,所以她才能安穩這麽多年。

她和那任性妄為、卻功法強大的前太女褚競翡的保位之法完全不同。

羅閥拿準了這一點,眼中流出戲謔之意,擡腳佯走。

卻聽龍女果然道:“羅伯伯且慢,我下去便是!”

回頭,只見龍女保持著端莊的模樣步下去,但氣息都在發抖,嘴唇也咬在了一處。

然而,她眨了眨眼,最終還是走到了那十面滅之陣前,開啟了陣眼。

而一開啟陣眼,狂風浩浩,片雨如龍湫,刺向龍女。

“啊!”她一聲慘呼,跪坐在地。

但她卻轉瞬起來,又恢覆了那狀若無事的模樣,只不過後背在顫抖。

“羅伯伯,我只是之前有陳傷,發了……”

羅閥居高臨下地看著龍女,感受到她那渙散的靈力,眼露戲謔之意。

他再次慶幸自己接收了這信,若是不然,估計如今餵靈力的就是他了,眼前這位估計也會入這般以意外為由尋許多借口吧?

但那會兒他沒了力量,要反對,也來不及了。

……主上英明。

羅閥冷哼一聲,卻也看破不說破:“好了,殿下,快起來,歇一歇,治一治。”

龍女再次上來,戰戰兢兢,身體都在抖,卻對羅閥困難地露出了一笑,目光卻緊鎖羅閥的信。

“這,到底是誰送給羅大人的?寫了什麽?”她聲音裏有一股磨牙的滋味。

羅閥打著哈哈,卻不回答龍女,只讓她好生養傷和看陣。

龍女咬牙,如扶風弱柳般站不穩。

恰在這時,地動山搖。

兩道影子出現在了詭界口。

羅閥和龍女都猛地站起來。

“出來了!”

“開陣!”龍女瞪眼道。

星月開天陣,山川列地營。

那浩蕩的陣法從天而落,俱攪向了那影子。以及那十面滅,更是放出數多珍奇機關,俱刺向那影,有夷山填谷之勢。

羅閥、龍女見到此景,面露微笑,緊盯前方。

特別是羅閥正想補上一招,卻倏聽龍女吼道:“慢著,慢著,不太對勁!停手!”

羅閥臉色也一變。

因為他也發現不對,因為那影子,竟一動不動。

漸漸地,霧散開了。

只見出來的不過是一只影鑄成的黃泉狼,後腳綁了宛陵霄的衣服和明月弓,因此帶著他的氣息和靈力。

而其身周光影泛濫,時空扭動,只因宛陵霄派出的不過是過去時空的黃泉狼之影。

而最絕的是,其嘴上叼了一面巨盾,盾上貼滿的……

可不正是整整一面方寸符,其閃閃發光,正接著旁人送來的一切物器——包括,方才龍女、羅閥投來的機關。

“多謝龍女殿下、羅大人贈器。”

那狼和盾轉眼消失,只留下這麽一句話從詭界中幽幽傳來。正是宛陵霄森冷的聲音。

剩得在場所有人鴉默雀靜。

噗——龍女突然坐地,吐出了一口血。

羅閥也似乎受其影響,雙目圓睜,氣血翻湧。

好好準備的第一輪圍剿,竟被宛陵霄拿來收機關利器!豈有此理!

“殿下,您為何不看清就下令!!”羅閥斥道。

“我,我……”龍女的嘴唇顫抖,手握成了拳頭。

羅閥頭痛,卻也想通,眼前這位太女,除了小心機和收攬人心,作戰並不擅長。而他作為駐邊大將在旁,做錯了判斷,也脫不了幹系。

“罷了,殿下,老臣言重了。”羅閥把龍女扶起來,“我們繼續等著。”

但看到那涉及“不可說”的幽幽詭界,羅閥鐵青著臉,心中泛起一絲心虛,不敢踏足,只能站著。

……

【好一招草船借箭!】

洞窟中,119看著宛陵霄的虛影回來,倒出了一地的上等機關,當即誇讚道。雖然攻略時她不喜歡宛陵霄的機敏,但是遇險時還是要稱讚的。

【不過,宛陵霄怎麽確認龍女、羅閥之流不會識破?】

慕槿坐在一旁,面色蒼白,似乎還等著119分析,但心裏卻冷笑一聲。

哼。如此狀況,不說外面那位“龍女”,羅閥穩得住才怪,恐怕心裏早就生滿了立功之心。

再加上她那封挑撥離間的信,羅閥和外面諸人自然亂了心,看不清真相。

【不知道誒。】面上,慕槿卻這麽說。

隨即,她起身來到了宛陵霄身後。

他正站在那一地機關前,低頭挑揀著可再用的利器,並合成了新陣。

慕槿沒忘記剛剛和他吵架的人設,站在了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,似好奇般地俯下身子瞅其中一個機關。

卻聽宛陵霄冷冷道:“走開。”

慕槿面色一僵,難以置信地看向宛陵霄,似乎沒想到他那麽兇。

宛陵霄深吸一口氣,看也不看她,垂眸:“上面有毒。”

“……”慕槿沈默,乖乖地坐在了宛陵霄身後。

卻見宛陵霄凝眉看了機關一陣,再次用“獻長生”抽出了一只黃泉狼的虛影,叼起了盾,沖到了詭界外。

……

羅閥和龍女,正守在神鞘之墓的詭界外。

神鞘之墓,兇險無比,更是他們共同加害之人的兵器墳墓,他們不敢進入,只怕生變。

所以方才那狼進入後,羅閥等人只有等待,許久沒有動靜,不由心中澆上了火。

卻聽轟隆聲響,竟是另一處出現了裂縫。

“備戰!”

上次讓宛陵霄借器,羅閥恨得牙癢癢,只擔心真有機關反向被投出。要知道,被放入黃金臺機關的,都是世間頂尖的利器。

環形陣、鉤形陣並立……當即合向拿出那處動靜。然而,卻一片靜悄悄的。

吃了方才的教訓,羅閥當即止住陣法移動,但看清發生了什麽,不由心頭上火。

“羅大人,這西嶺少君宛陵霄在做什麽!”他身旁,龍女的聲音也似乎夾了絲窩火,“竟是縮頭烏龜!還以為旁人蠢笨如豬,會再次上套!”

只見出來的,又是一只狼的虛影,叼著那布滿方寸芥子符的盾。

但這次,龍女未開十滅陣,羅閥也未讓下屬進攻。

“哼,同樣的招式,還要繼續使……他以為我們還會再上一次當麽。”羅閥冷笑道。

話如此說,他心裏卻不由窩火。

雖然沒中計,但他們狼狽地追過去,還是不免受了次精神和體力上的折騰。

而接下來,詭界四處動蕩,竟又是宛陵霄接連放了幾次狼。

羅閥帶著龍女東奔西走地追,雖然未再中計與他借器,但也不由越來越生氣。

“這宛陵霄到底是在做什麽?!知道我們識破了還不停放!”

龍女咬唇,卻倏然道:“羅大人,我看宛陵霄是氣數將近。他一直放,也消耗著自己。但不敢出來,恐怕是自己狀況也不好。”

“是麽?”羅閥冷哼,卻也眼中浮現猩紅,“但願如此吧。”

……

地宮中,宛陵霄已經帶著慕槿換了個位置。

而宛陵霄負手而立,冷峻的臉上映著充沛的靈力,根本不見“狀態不好”的影子。

慕槿看著宛陵霄召出了一只虛影,又送出去,識海裏卻是在與119對話。

119看得緊張:【宛陵霄這是在做什麽?這後面幾次出去已經空手而歸,還不停地被識破,何必再放?】

【是哦。】慕槿雖然這麽答,眼卻懶懶地瞥著宛陵霄。她可知道宛陵霄在做什麽。

她真想提醒119一句:119,可知道無中生有?

但可惜,她不能直接說出來。

然而,下一息,119倏然“啊”了聲:【十號,我知道了,這是無中生有。】

【無中生有?】聽到119說出了正解,慕槿饒有興致,擡起了蒼白的臉。

119:【無中生有是此界的一計謀,包括‘無’和‘有’兩層計謀(註)。無,為先制造假象;有,便是假象裏藏著真實意圖。宛陵霄如今放狼出去,假意要借機關利器,卻讓他們識破,便是‘無’這一層面的計謀。當是故意的,只為讓他們放松警惕。之後一定還有後手,借著這加計謀的霧遞出去。”

慕槿悄悄一笑,的確如此,她也猜出來了。

而她也有些吃驚,這119平時看上去拎不清和遲鈍,戰術方面卻似乎還敏感。

倒和她曾經熟識的一人……有些相似。

想到那人,慕槿眼睛暗了暗,隨即繼續看向宛陵霄。

誑也非誑也,實其所誑也。

他的確在使無中生有。

被識破的假計謀實際為“無”,其實是為他後續要推動的真動作——“有”打掩護。

而她若沒有料錯,宛陵霄下一步動作十有八九是調虎離山。

其實,這虎也不用調,羅閥自己都會穩不住。

畢竟,有她之前算好送過去的那封信造勢,羅閥只會想要搶功。

……

地宮之外,氣氛卻越來越焦灼。

宛陵霄放出的狼越來越勤。

羅閥已漸漸穩不住,不停地擦汗。

眾人也從開始看見動靜腦子裏便繃起一根弦追過去,逐漸轉為麻木。

“這宛陵霄在做什麽!”羅閥大怒。

龍女站在一旁,抱著上善,面色也極為難看。

羅閥瞪著那詭界看,倏然吹胡子瞪眼:“我看,這就是空城計!他在拖時間。殿下,外面平叛未止,我看,我們不要再拖。”

他一步躍到詭界前。

“羅伯伯,你要做什麽!”龍女站起來。

卻見羅閥倏然一刀砍向了那詭界。

作者有話說:

註:引自《三十六計》,本章計謀參考了唐朝張巡對安祿山河南庸丘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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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會有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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